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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宋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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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獻策是神情緊繃,嚴肅到了極點,誰知道包括鄭芝龍在內,一眾鄭家水師錯愕了幾秒鐘,忽然是轟然大笑了起來。

尤其是鄭芝豹,一米八多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楞是笑了個前仰後合,用滿口的閩南話在那兒指著宋獻策腦袋取消著。

“姓毛的小子手下沒人了嗎?派了這麽個河豚出使!”

另一個大將鄭經也是滿面不屑的嘲諷著。

“姓毛的那小子好大的口氣,咱們龍頭這真龍面前還敢自稱龍頭,也不怕氣大撐破了肚子!”

這時候,真是南海鄭家集團最強悍的時候,鄭芝龍地盤從南海一直蔓延到東南亞,手底下日本人,南洋黑人,西洋白人加上福建本土人組成的海盜軍隊沒有十萬也得有個七八萬了,行走在東南亞的商船就算荷蘭人都得掛他的旗子,不然必定被劫,每年收入足達上千萬兩,富可敵國真不是吹的。

自古以來南船北馬,毛玨要和自己並稱龍頭,重新坐回了繪刻著鯊魚頭的金交椅,鄭芝龍自己也是不屑的哼了一聲。

春秋時候晏子就是身材矮小腦袋大,出使楚國時候,曾被楚國人侮辱,給他個狗洞進城,結果被晏子一句出使狗國乎入狗門給反諷個夠嗆。今個輪到宋獻策這個河豚了,這家夥卻是照比上古先賢差出遠去了,面對亂哄哄的嘲笑,非但沒拿出什麽氣概去反諷,反倒是卑躬屈膝的嘿嘿一媚笑,賤兮兮的又來了個鞠躬。

“這位大人好眼力,在咱們東江,小人還真叫河豚!也不是小人願意來,實在是別人都怕死不敢來了,我家龍頭這才派小人過來的。”

話是說的挺低的,不過宋獻策那雙賊眼可一點也不低,借著擡頭,一眼把鄭芝龍掃在眼底看了個透徹。

說實話,他也有點吃驚,相比於毛玨,鄭芝龍真是風頭在外,在他這樣跑江湖的耳中不亞於某個大員某個大太監,實在沒想到,這位大佬居然也是如此年輕,不過想想自己家主子的年紀,宋獻策又是哂然,怪只怪自己把年活到了狗身上吧!

年紀只是一閃而逝,宋獻策的眼神旋即又是毒辣的訂在了鄭芝龍的衣著相貌來,不得不承認,這個看臉的世界,能成功的,長得都不賴,像這鄭芝龍就是如此,儀表堂堂,面如白玉碗那般透亮,嘴邊上下三股長須梳理的整整齊齊,沒有穿盔甲,頭上是金絲烏沙冠,身上綠松錦繡袍亮的耀眼,細看去,裏面居然是編織了金絲,純黃金拉出來的細絲啊!

什麽工藝更是沒得說了,這一身行頭,估計養一個團兩三年都是不成問題了,真叫個富貴逼人!

不僅僅鄭芝龍,其他鄭軍將領也是“低調透著奢華”,狂笑不止的豹雖然光著膀子,卻是戴著一條大金鏈子,手上戴的大戒指戒面是來自暹羅的寶石,鄭經腰上的玉也是東南亞的名玉,那頭毛玨還在心疼軍費,要把這十八芝一勺燴了,估計這身行頭夠好幾千個腦袋的。

早就聽說鄭芝龍奢靡,在晉江安海廣建豪宅,占地一百三十八畝,耗時三年又兩個月方才建成,極盡豪奢,今天看他這一身就知道名不虛傳。

恭維了一句低下了頭,宋獻策在心頭深深地記了下來。

沒想到這貨還是個熟軟人,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鄭芝龍滿肚子威風對著他一個嬉皮笑臉的也發不出來,禁不住煩躁的撇過了腦袋,揮了揮巴掌。

“你家主子派你來作甚?”

“還不是龍頭您大軍壓境了!這倭國之戰好像陛下只派了東江一支軍鎮,沒邀請您吧?我家主子慌了,怕糧草支應不夠,這讓小的先來打聽打聽!”

哎!這宋獻策一副軟殼王八受氣包的模樣,話卻是戳在了鄭芝龍命根子上,畢竟他和毛玨都是官身,您老這越個街串個門啥意思,信不信老子告你去?

鄭芝龍還真噎住了,別看毛玨點子背,官運不亨通,好幾年不升官了,他好歹是個副將,正三品武官,鄭芝龍一個海防游擊,從五品,拿到現代,毛玨就是個軍副級別高官,他鄭芝龍不過是個旅長,見面都得打敬禮的。

要是從財路論,毛鄭芝龍怒氣沖沖來找毛玨算賬,給他打成個0-17-0的亞索天經地義,可要從官兒論,他真磕巴了,你到人家防區來幹毛線?

還好,一個好漢三個幫,鄭芝龍捆磕巴了一句,他身後,一直搖晃著扇子翹著個蘭花指一只搖扇子裝逼的青衣書生卻是禁不住陰嘖嘖的笑了起來。

“這位大人您也知道,我家龍頭幹的是福建海防游擊,管的就是靖海這一塊,這不,最近老有福建鄉老投訴,在這倭國一片海域倭寇叢生,所過船只無不是遭遇劫掠,我家大人心念鄉親,這不,一著急就過來了。”

“反正東江是陸鎮,水師不濟,估計毛大人也憂心,咱兩家何不聯手?”

嘿,追擊過界,這兩年澆滅農民軍,這樣的折子兵部都不願意批了直接甩,你能拿我怎麽樣?至於打的是不是倭寇,那就兩說了,反正誰拳頭大誰有理!

說話之人名陳永華,福建舉人出身,鄭家集團的智囊,後世據說大名鼎鼎的天地會陳近南就是他,拜的萬雲龍大哥則是鄭成功,幸虧洛寧的情報上有他,酸秀才之間都是有火花的,宋獻策足足多瞄了他兩三眼,這才重新露出一副笑容來。

“如果鄭龍頭是追擊倭寇來的,那就有勞貴方美意,可以打道回府了!福建來的商館,是我家毛將軍下令驅趕的,這些船,也是我家大人下令劫的!”

“什麽,好你個毛頭小子熊心豹子膽,敢鯊魚頭上動魚翅,趕我們鄭家的商館!老子批了你!”

真叫個海盜作風,陳近南沒等說話呢,這頭什麽鄭芝豹,楊天生,李魁奇等紛紛叫罵著拔了刀子。

要是個正面人物,這時候就得鐵骨錚錚,據理力爭了,可惜,宋獻策是天生與這類人物絕緣,他這貨舉然蘿蔔腿兒一軟,撲騰一下又跪在了地上,高舉著蘿蔔胳膊,悲催的求著饒。

“各位好漢,手下留情,大家都是大明麾下效力的,不要殺我,要算賬,就找我們將爺算賬吧!”

正在長崎布置防務的毛玨猛地打了個噴嚏。

這賤人,真是殺他都提不起興致來,還出賣主公,鄭芝豹幾個滿是不屑的把唾沫星子吐了過去,把刀子又收了起來,就連鄭芝龍自己都是氣笑了的撇過腦袋。

“這小人,慫包!”

這裏頭,只有陳永華樂不出來,別看宋獻策憐都丟盡了,整個談判,卻是被他一驚一乍牽扯著節奏走,不知不覺中已經讓自己有理的一方變沒理了,話題也從即將開戰,扯到了為什麽要驅逐鄭家商館,偏偏,這個傻瓜白癡他陳永華還得當了!

淹了一口唾沫,舉人老爺是別扭的問道。

“同為大明麾下軍將,毛大人為何下令驅逐我鄭家商館?”

“哎呦呦,這話大人您可別亂說,驅逐時候,他們可沒說自己是哪家的,反倒是一個個報著,自己這個太監,那個公公家人,這古話說得好,陛下還不差餓兵呢!東江調兵十萬,奮戰在倭國,朝廷給了多少餉銀?六萬兩,一個月都不他娘的夠,我家將爺不收點戰時稅能行嗎?這幫奸商混球還各個仗著後臺不肯交,咱當兵的,刀子說話,我家大人自然下令給抄了!”

“龍頭的規矩,小的也知道,可這個,不是鄭家的,千萬別亂認,我家大人一怒之下,已經把這些家夥捅咕到朝廷了,交給他岳父老丈人陳讚化陳大人,私開邊市可是大罪!這次沒準鬧多大呢!”

宋獻策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當兵吃餉,這沒餉可拿也的確是讓人惱火,還忽悠的鄭芝豹幾個居然微微有了點共鳴,下意識點點頭,旋即才琢磨過來,不是味兒啊!這刁民奸商罵誰呢?

陳永華是有點有氣無力外加惱火了,被牽著鼻子走他也牽累了,雞毛扇子都不要了撇在一邊,舉人老爺幹脆是火急火燎的咆哮起來。

“毛大人要抽多少稅吧?”

這才是整場談判的點子!鄭家興兵而來,究其目的就是重新打開倭國這個市場,既然你毛玨也有談的意思,那就八格牙路的大家放開招子說亮話得了!

陳永華已經沒興趣陪這個猥瑣男演下去了。

這兒,宋獻策終於敞亮了一把,撲騰撲騰膝蓋上的泥,舉了個OK的手勢。

“每船貨,抽三成!”

…………

真不知道是故意炫耀武力還是被忽悠暈了,來時候蒙著眼睛一個個走臺階過來的,回來時候幹脆直接把宋獻策踹下了大寶船,讓這貨一雙賊眼可以放心大膽的四處尋摸。

更氣人的是,剛才在頂上裝孫子,這會兒這蘿蔔頭居然裝起爺爺來了,眼睛不屑的在鄭家水師主力那些大熕船尋摸著,邊走還邊吧嗒嘴。

“你們鄭軍也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這炮窗挺大,炮口徑這麽他娘的小,弗朗機吧!也就能打個一二百米?嘖嘖,我家將爺當尿壺的炮都比這個粗!”

這年頭,一門紅衣大炮,京師造價三千兩,還算便宜的,鄭芝龍究根結底是個武裝商人,講究的是多帶貨,多賺錢,紅夷大炮死啦貴的還死沈死沈的,誰他娘的帶那玩意,主力戰艦大熕船也就船頭帶上一門,熕就是這個火炮的意思,真拼命時候,鄭家有的是到頭添血的漢子,弗朗機炮燒一輪,跳著纜繩過去就是幹。

這就是毛玨和鄭芝龍的區別,鄭芝龍這貨當海盜都不敬業,他算是兼職海盜,全職海商,毛玨正好相反,全職海盜,兼職海商,東江的艦隊清一水的毀船重炮,完全效仿著英西大海戰英國佬的戰術與配制,能不和你打!老子就躲著你,那大炮招呼你,身板子硬了,說話站得住腳,那銀子還用搶嗎?自己個得往懷裏蹦。

所以,宋獻策說的都是真的,可惜,這珍貴的情報,全然讓陪同護送的鄭軍將領當吹牛逼了,強忍著把宋獻策踹下船的沖動,在那兒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著。

另一頭,寶船,南海龍頭寶座。

“龍頭,您覺得如何?”

“真他娘的猥瑣!這毛玨手底下都啥人?什麽下臣什麽主子,這姓毛的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還被惡心的耿耿於懷,偏頭一吐唾沫,鄭芝龍是滿臉不屑的哼哼著,聽的十八芝那群粗漢子也是點頭連連。

“是啊!什麽玩意!”

“慫包蛋一個!”

“垃圾!”

這裏頭為一個明白人陳永華嘴角禁不住抽搐著,他是實在不想把自己家主公剛剛智商如何被碾壓給講出來,等著一般人罵的差不多了,他這才重重咳嗽一下。

“龍頭,鄙人說的是那姓毛的提議,每船貨給他三成,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咱們回去也提價,反正倭國的銅,水銀,銀子有的是人要的,也不虧,況且他東江船到咱們地頭上,也得給咱們上三成!總得算下來還是賺的!”

“倭國海面上,畢竟他姓毛的是地頭蛇,犯不著跟他死磕!”

別說,陳永華這話讓鄭經幾個有**的禁不住點頭讚許,海商嗎!和氣生財才是大事兒!

可不怕沒好事兒,就怕沒好人,在鄭芝龍的意動中,鄭芝豹這貨就跟慕容覆身邊的包不同那樣,一張臭嘴把慕容覆好不容易勾結的武林同道全給得罪了。

“那怎麽行?他娘的,從來咱們鄭家掛旗子收盤道,什麽時候輪到這些阿貓阿狗收到咱們頭上來了!再說,這姓毛的算個屁的地頭蛇,咱們倆龍頭海上討生活時候,他他娘的還撒尿和泥玩呢!他能有幾條船!”

“哼,北海龍頭?老子看他就是一條泥鰍!”

鄭芝豹得意洋洋一番話,太熟悉鄭芝龍的陳永華心頭頓時咯噔一下,果然,鄭大龍頭是立馬轉換了立場,跟著不住地點著頭。

“老子畢竟號令南海,今天被這姓毛的派一個猥瑣之人三言兩語弄回去了,將來還有何顏面統禦南海!”

“今晚,去回回這位北海龍頭!”

鄭芝龍定下了基調,陳永華心頭又是咯噔一下,聽著那些肌肉長**裏的粗漢興奮的嘶吼著,一股子陰雲卻是在他心頭升起。

他現在忽然想起,宋獻策那麽猥瑣,低三下四,能不能故意就這個餌,引得鄭軍往上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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